过涉灭顶

　　18

　　周泽楷直到晚上才回来，他身边还跟着王杰希和江波涛，孙翔没想到王杰希也过来，直觉周氏那边可能在做什么大生意，孙翔在周氏待过几个月，产业链虽然不太熟，但总体的经营方式有一个大的掌握，没听说过周泽楷在泰国这边开拓市场，也不知道这两个人到底要干嘛，孙翔下意识向周泽楷的方向看去，周泽楷坐在沙发上，夹了根烟不知在想什么，王杰希抬起头，看向孙翔，问孙翔吃饭了没。

　　“没吃。”孙翔有些烦躁地皱起眉头。

　　“想吃什么，正好我们也没吃。”

　　周泽楷听了他们的对话，朝孙翔招招手，孙翔坐过去，周泽楷一把拉住他的手，在外人看来他们俩兄弟确实亲密过头了，但周泽楷动作自然，好像之前做过千百遍一般，王杰希有些脸色不好。

　　“出去玩了吗？”周泽楷侧头低声问。

　　孙翔摇了摇头：“一个人逛没什么意思，和杜明待在酒店打游戏来着。”

　　“下次补。”周泽楷有些抱歉的说，指腹似有若无划过孙翔的手心，孙翔将手指弯下去，正好将周泽楷一根手指包在手心里，说，“你陪我玩了这么久，没耽误工作吧？”

　　王杰希咳了一声：“这事儿你别管了。”

　　订的是第二天下午的飞机，孙翔早上起来吃了早饭眼皮跳个不停，觉得不舒服老是揉眼睛，周泽楷拍了下他的手，问他怎么了，孙翔说眼皮老跳，杜明插了句，问他跳的是左眼还是右眼。

　　“左眼跳财，右眼跳灾。”

　　孙翔停下来感受下，含糊道：“我怎么感觉两只眼都在跳。”

　　“这都是迷信，不靠谱。”杜明干笑道。

　　孙翔的眼皮跳了一上午，登机前才停下来，他很少有这么敏感的时候，心里觉得要出什么事，脸色不太好，周泽楷坐在他旁边，跟空姐要了张毯子盖在孙翔腿上，周泽楷伸手捏了下他的后颈，孙翔缓和道：“你和刘小别他哥没做什么违法的事情吧？”

　　“怎么这么问。”周泽楷诧异道。

　　“我之前看周氏的报表，没有东南亚的项目发展计划，这半年你又要处理宣和园那边的事，突然来这边说有公事我不太相信。”宣和园就是城北那片小区，周泽楷深深地看了他一眼，“我以为你不会关心。”

　　“我又不是什么都不懂，”孙翔斜睨着眼，颇为不屑的瘪了下嘴，“别总拿我当小孩子，别不别扭。”

　　周泽楷叹了口气，说：“我没有。”

　　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，周泽楷比谁都清楚孙翔的成长脉络，这两年的孙翔坚强自立，比他想象中还优秀的多，要不然周泽楷也不会同意孙翔到公司去实习，只是现实如此，周泽楷潜意识里并不想承认而已。

　　“不管怎么说，我希望你不要什么事情都瞒着我，这让我觉得我很傻逼。”孙翔把毯子往下拉了拉，转头看着周泽楷，“好歹我也是周家的孩子。”

　　周泽楷沉默良久，点头道：“我知道。”

　　孙翔刚刚的眼神让他想起了孙芝琳，小时候孙芝琳也那样真切地看着周泽楷，对周泽楷说：“你们是兄弟。”这五个字时刻提醒着周泽楷不要越界，甚至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成为周泽楷的梦魇，孙芝琳的本意是希望周泽楷亲近孙翔，等周泽楷继承了周家的家产，也能真心疼爱孙翔，孙芝琳用心良苦，却不知道周泽楷日后是如何亲近他弟弟，不过周泽楷想，他还是让孙芝琳称心如意的，只是这个过程中方法不太对而已，大家不都只注重结局么，事实可以证明周泽楷永远都不会伤害孙翔。

　　飞机到达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下来，周泽楷和孙翔都不怎么吃得惯飞机餐，两个人难得一起饿着肚子，孙翔中途睡了一会儿，周泽楷把他摇醒来的，醒来的时候眼睛有些肿，等到下飞机时，孙翔耷拉着头无精打采跟在周泽楷身后，杜明和江波涛也跟在后面，车子就停在大厅外面，周泽楷让杜明和江波涛先回公司，他直接跟孙翔回家。

　　回到山上时吴婶已经回来了，孙翔他们走之前将家里弄了一团乱糟糟，也已经被打扫的干净如洗，孙翔上楼去洗澡，吴婶将泡好的茶水端出来，给周泽楷倒茶时提起一句：“小少爷应该早过了发情期吧，不知道什么时候带男朋友回来。”

　　周泽楷盯了吴婶好一会儿，沉声道：“我认为您知道。”

　　“我不知道。”吴婶慌乱地躲过周泽楷的注视，茶水倒出来了才手忙脚乱的去收拾，周泽楷将茶壶接过来，皱着眉，隐隐带了一丝戾气，冷冰冰地问询，“不应该吗？”

　　吴婶一瞬间弓下身躯，眼睛里的光渐渐消散，眼神变得浑浊不清，她重重地叹气道：“你小时候就性子冷，夫人离开后，好长时间不说话，我心疼你都来不及，二夫人当初进门的时候，怕她对你不好，没成想也是个命不好的，小少爷刚出生那会儿你心情好，我都看得出来，我也希望你们兄弟俩互相帮衬，但是、但是……那样是不应该的，你们是在……太太把你交给我，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掉入火坑。”

　　低低地抽泣声在客厅响起，吴婶痛心地看着周泽楷，“小少爷现在不懂，可以陪着你胡闹，以后他不一定会继续陪着你，我看着你们俩长大，疼他，更疼你，你对他好他却什么都不懂，你要为自己考虑。”

　　“他明白的，”周泽楷笃定地开口，他端起茶杯，已经摸不到杯子外面的温度，他的目光突然放空，眼底一层幽暗的光，语气平板，一字一顿，“没有什么不应该的。”

　　吴婶怜悯地看着他。

　　直到楼上突然发出声响，两个人都惊了一下，周泽楷抬头看去，孙翔从房间里走出来，到楼梯角喊道：“周泽楷，你把我带给吴婶的礼物放到哪里了，我怎么找不到。”

　　周泽楷抿唇笑了笑，说：“我帮你找。”他放下水杯站起身，转身往楼上走时，低声对吴婶说，“你看……”周泽楷跟着孙翔进去，孙翔看他整理行李，也蹲下来，问：“你跟婶婶在楼下都说了什么？”

　　“怎么。”

　　“不说也可以，不会是在说我吧。”

　　周泽楷整东西的手顿了一下，他抬起头飞快地看了孙翔一眼，又低下去，随意问道：“这么敏感？”

　　孙翔“切”了一声，站起来坐在床沿，光脚丫子踢了周泽楷一下，周泽楷顺势将他的脚卡在大腿和腰中间的空隙，孙翔往回抽了下，没抽开，恼怒地等了周泽楷一眼，嘴里却下意识问，“晚上你要和我一起睡吗？”

　　说完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，顿时不安地看着周泽楷。

　　周泽楷笑了一下，说：“你确定？”

　　“不，我不确定，”孙翔咬牙，“那句话不是我说的，你听错了！”

　　“晚了。”周泽楷站起身，把孙翔半抱到另一边床上，心情颇好地说，“如你所愿。”

　　说完又撤开身体，将礼物拿起来往房间外面走去。

　　晚上什么都没干，周泽楷睡前看了会儿股市走向，孙翔早就睡着了，年轻人觉多，周泽楷头脑还很清醒，他关上灯侧躺在孙翔旁边，间或给孙翔掖被角，自从两个人发生关系以来，周泽楷很少有这么心平气和的时候，不得不说泰国之行让他心态变了许多，即使带上孙翔是个临时决定，所以他无比庆幸自己作出了这样一个决定。

　　没有人能将他和孙翔的感情加上注脚，这里面包含的东西太过复杂，甚至很多时候连他自己都是恍惚的，到底是喜欢孙翔，还是因为孙翔是他唯一的亲人，所以他要想方设法让孙翔永远陪着他，这些都变得不再重要。

　　因为他几乎已经能确定，孙翔是离不开他的。

　　凌晨三四点的时候，周泽楷的手机响了，孙翔被吵醒了，反应特别强烈，挥着手要赶走烦人的铃声，嘴里嘟囔着像是在撒娇，周泽楷早一步堵住他的耳朵，接通电话下了床，跑到阳台去接电话。

　　电话那头人声嘈杂，江波涛略带慌张的声音传过来：“杜明被抓了，有人举报星光那边卖海洛因，被警察找到了货源，接头人当场指证杜明是买家，而且，”江波涛突然中断了谈话，好像是有人在询问什么，对话断断续续的，过了好一会儿江波涛又说，“警察抓到了一个要逃跑的omega，是我们三年前从泰国带回来的。”

　　夜场一直由杜明来负责，这几年间没出过什么大事，周泽楷知道是有人算计到他头上来了，喻文州说得对，他和王杰希这几年动作太大，不免有人眼红，去年宣和园杀人案只是个开始，这事到最后估计又要和政府扯上关系，周泽楷思忖了一下，说：“给方明华打电话，我待会儿过去。”

　　方明华是他们公司的法律顾问，周泽楷要做两手准备，如果可以保释那就花钱将人保出来，如果警署那边揪着不放，要起诉杜明，他们也好早作打算。挂了电话周泽楷去卫生间仓促洗漱了一下，出来后发现孙翔坐在床边，人很清醒。

　　“出了什么事吗，这么着急？”

　　周泽楷打好领带，走过去亲了一下孙翔的额角，说：“一点小事。”

　　孙翔一把拉住周泽楷的领带，固执地看着周泽楷：“我跟你一起去。”